第1891章

  三十顷良田,折成银子也有贰万来两;孙家那处宅子,地方好,院子还算宽敞,加上家具摆设,也能值个两三千两;孙家城外的小庄,也有将近二十顷地。
  他的意思,是想着自己这辈子也没脸再到京城,还不若将这些产业都推给曹家,多带些银钱走。左右这些产业往后还是归在曹颍、孙礼他们母子名下,难道他没银钱花的时候,儿子还能不赡养不成?
  他却是不想想,曹颙何曾是吃过亏的。
  小庄不说,按市价折银,曹家不占他的便宜,但是要先扣除孙珏从曹家兄弟手中借去的银子。余下,还剩下银钱八千六百两。
  这八千六百两银钱,孙珏、曹颍夫妇一人一半,每人四千三百两。可是曹颍出嫁时,曹寅曾送侄女一处杭州城的铺面做产业,后来孙珏上京,银子不够开销,变卖了妻子这处陪嫁铺面,得银两千五百两。
  为这个缘故,孙珏那份银钱中,就要扣下当初这两千五百两,算是补上妻子的嫁妆。
  孙家的宅子,并不是祖产,而是孙珏进京后置办的。其中有半数的买房之资是曹颍的嫁妆银钱。这宅子,就归到曹颍名下,正好补了她被丈夫当掉的细软。
  孙家在城外的庄子,既是孙家京城产业,“析产”正当归在孙家长孙名下,做曹颍、梁氏赡养费用同孙礼兄妹三人教养之资。
  最终,孙珏只落得一千八百两银子。
  至于欠李家那四千两银子,他没想着还;李鼐心中有愧,也没想着催要,倒是含糊过去。
  只有李诚,担惊受怕两个月,如今回头算算账,却是发现自己亏大发了。
  三十顷的庄子,换来五千两银子,还有一对双生子。
  若是二房那房断嗣,这家业都是父亲的,至于那个庶出三叔,身子打小不好,能不能站住都是两说。
  如今二房有了传承,父亲的家业就少了一半。
  没人的时候,他咬牙跺脚,说不清后悔不后悔。同时,心中又隐隐后怕。祖父的来信中,已经催着他回苏州。
  想来,是对他失望了,要不然不会轻易改变留他在京的主意……
  曹家,东府。
  看着孙文千亲自送来的孙珏亲书、孙文千同李鼐作保、曹家兄弟随着签字的“析产别居”文书,曹颍泪如雨下。
  这一刻,她仍是孙家妇,却不再像之前依附于丈夫,而是自掌门户。
  她忙肃身拜下,哽咽着说道:“侄媳不孝,让四叔操心了。”
  孙文千叹了口气。对旁边侍立的孙礼道:“还不快扶你母亲起来。”
  待曹颍收好了文书,擦了脸,孙文千才道:“已经定了内务府的船,明儿就出京。你婆婆那边,你好歹过去看一眼。这一别,还不知哪年能见。”
  曹颍并不是冷血之人,如今心想事成,也没想过真的同孙家“一刀两断”,毕竟那是她的“夫族”。生前,她是孙家大奶奶;死后,她也会葬入孙家的祖坟。
  “应当的,只是没想到走得这般急。”曹颍说到这里,吩咐儿子道:“去同你二弟同妹妹说一声,叫他们换衣裳,一会儿去给你们祖母请安。”
  孙礼闻言,仔细看了母亲几眼,见她除了眼圈泛红,并无其他为难不愿之色,就点了点头,退了出去。
  孙文千犹豫了一下,问出心中疑惑:“侄媳妇,往后侄儿不在京中,你一个妇道人家,带着几个孩子,也不容易。不知,亲家太太是什么意思,可否继续住在娘家?”
  曹颍摇了摇头,道:“不会住在娘家,等礼儿身子调理好些,还是回家里去住。礼儿如今也大了,往后侄媳就指望他了。”
  孙文千点了点头,道:“也是,亲戚家再好,也不及自己个儿家。侄儿糊涂,大哥却不糊涂。他向来疼爱礼儿这个长孙,对你这个长媳也没说过半个不字。你也宽心些,别因侄儿的缘故,就将孙家人都怨上。即便礼儿他们,往后要靠曹家提挈,最后能倚为臂膀的,还是孙家人。”说到最后,已经带了几分郑重。
  曹颍见他如此,也正色道:“四叔放心,侄媳为人女、为人媳,还知‘孝顺’二字,不敢对公婆心生怨尤。”
  孙文千心中不以为然,倘若这个侄媳妇真晓得“孝顺”,那就不会闹什么“别居”,将安氏气个半死……
  且不说曹颍带着孙礼、孙初、孙娴三人如何随孙文千去李家拜别安氏,也不说安氏如何不舍长孙,孙珏如何拄了拐杖想要大闹最后被李鼐等人架了出去。
  转眼,到了次日。
  孙家诸位登舟南下之日,曹项兄弟这些日子是黑面神,是不肯放下身段送别的,无奈之下,只好曹颙这个“老好人”带着外甥孙礼同李家父子,一起送孙家的马车到通州。
  瞧着曹家东府没来人,孙文千心里直犯嘀咕。
  毕竟,曹颍是东府出来的,东府那几位才是孙礼的亲舅舅。倘若他们因孙家的缘故,迁怒孙礼,那就不要再想提挈之事。
  曹颙虽是曹家兄弟中最显赫之人,但是到底隔了一层,能不能顾念到孙礼这个堂外甥还是两说。
  孙珏却是颇为感动,早先他嫉妒曹颙,横竖看不看上眼。如今世态炎凉,却是看出真心假意,倒是比东府那几个势利眼小舅子不知强出多少。
  耳边,似乎还有曹颙早年劝他少喝些酒的忠言:“姐夫,往后人前少喝些。京城是非之地,就算好友至交,酒桌上也要留有三分清明,省得祸从口出,引火上身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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