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  再有几个春秋,此地便不会再单单只有金气横行肆意了。
  这里将会由荒凉死寂、煞气纵横,只有罡风催动,金风肆虐,动辄伤人的不毛之地,变成洪荒的另一方沃土,水脉植被将慢慢出现,引来活物,继而有万物生灵在此繁衍后代,生生不息。
  不知过了几个昼夜,月星归隐,日星升空,在朝阳的映照下,多宝收了势,睁开双眼站起身来,山顶的狂风吹拂动他的袍袖,他身形单薄,更兼周身灵气消耗殆尽,疲惫不堪,几欲随风而走。
  多宝定住脚,低头往下看去,此时地脉被引动,四元素汇聚,水元素最先聚拢成型,山间已经蒸腾起大团大团洁白的轻雾云烟,雾气一点点弥漫上来,很快到了他脚底,打湿了他身上的仙袍。
  地气汇拢上升,风起云涌,激荡凡尘,凡尘落下,在他身上落下一层薄薄的尘土。
  事成了。
  多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可以了,因果已了,事事妥帖,师父交代的事,他都做到了,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去见他啦!
  他如今累得浑身筋骨酸软,很是不想自己飞回去,便一路乘龙御风,骑鹤观云,纵麒麟穿山越岭,直往不周山而去。
  多宝早已经炼化出道体,更兼气息平和宁静,出手又大方,拿出来的酬劳,不是上好的仙丹,就是灵气充足的奇珍异宝,因此所遇无论是龙族,兽族亦或是飞禽,都不介意搭他一段。
  倒是凤族,因为少在洪荒走动,多宝直到不周山下,也没遇到一只元凤家的孩子,不过这反倒叫他心安。
  龙族傲气,只需敬着捧着,麒麟霸气,言语不要反驳,便都可轻松应对。
  只有凤族,全族上下脾性尽皆骄纵,小性儿脸酸,稍有不对便要翻脸,若是遇上了,有可能骑也不是,不骑也不是。
  凤族口头禅,洪荒无人不知,便是那一句:“你瞧不起我?”
  瞧不起是没有的,多宝只是不耐烦搭理罢了,他一心想回家见师父,可不想半路还得费心费力哄鸟。
  到了不周山地界,他最后遇到的顺风车,是一群胖嘟嘟的鸽子。
  多宝摸摸身上,能做谢礼的东西都散光了,剩下的,是他带回家的礼物,不能给人。到最后,周身翻遍,他只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包许久以前,师父给他的零嘴儿。
  各种带壳的果仁儿混杂一处,每一颗都沉甸甸的,被灵火烘熟,香气弥漫,小小的寻宝鼠把它们捧在细嫩的爪子里,用丁点儿大的门牙细细地磕开,里面的果肉裸露出来,灵气四溢,有的很甜,有的很香,有着带着一点淡淡的苦,回味悠长。
  多宝很喜欢,能安安静静地坐在师父手心慢吞吞吃小半天。
  闭着眼睛随便从袋里摸出一颗来,咔咔嚓嚓地磕开,果壳放在身前,果仁儿悉悉索索的吃掉。
  吃到师父并拢的修长指根处慢慢堆起一小堆儿壳。
  多宝并不乱丢,他会把不同的壳分开排列摆放,从大到小,或是颜色由深及浅,或是按照形状区分。
  偶尔也按照自己的喜好,把不喜欢的果仁壳丢的远一点,喜欢的放在近处。
  师父从不嫌烦,漫长的岁月里,就那么托着小小一只毛茸茸的他,或是修行打坐,或是发呆,或是去见他两位师兄。
  师伯们见得多了,从一开始的嫌弃、无视到接受,后来还会开口夸夸他,“多宝是个有规矩的。”
  师父就很高兴,笑得一脸骄傲。
  还是个小老鼠的时候就有规矩的多宝几乎就是这样,一天天在师父手心长大的。
  他在上清尊者温热的手心修行经年,经历抽筋拔骨的剧痛,落地化为跟三清一般无二的完美道体,五官俊美,乌发过膝,皮肤光洁,四肢俱全,筋骨齐备,经络通达,灵慧聪敏。
  于是在太清和玉清的见证下,正式拜上清通天为师,成了三清门下名正言顺的大师兄。
  自此以后,地位一飞冲天,修行一日千里。
  但是却再也回不去那温热的方寸世界。
  师父的手掌不再对他向上摊开,而是收在袖中,再难得一见。
  多宝瞧着那小小的袋子,轻轻眨了眨眼,最后还是没拿来分给小鸽子们。这一袋,应是师父给他的最后一包零嘴儿,他自己都舍不得吃,更不想轻易送人。
  算了,自己飞回去吧,左右也没多少路了。
  多宝叹了口气,决定小气一把。
  结果鸽子们咕咕咕地凑过来,热情地跟多宝打听,三清清修之地怎么走。
  多宝乐了,难得遇上想去投奔他家的,索性自报家门,变回真身,坐在头鸽身上,为其指路,快活地回了家。
  鸽群悠然划破长空,在三清清修之所上空盘旋,多宝纵身一跃,拳头大小的金色寻宝鼠在半空翻了一个筋斗,携鸽群穿越护山大阵,落于青玉地面时,已然又是身姿英挺,俊美秀逸的年轻修士。
  “大胆!何方妖物,胆敢私闯三清仙山!不想活了唔唔……”
  多宝诧异地回头去看,却见二师伯玉清元始门下的小童儿白鹤跳到一个素衫少年的背上,紧紧地捂住了对方的嘴,见他看来,便挥舞着空着的手,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,“多宝师兄,你回来啦!”
  这两个人身后,还站着许多身着同样素衫的少年,面孔很是陌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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